看起來似乎讓人感到很奇怪,為情感失調(diào)的人提供治療幫助和對交流障礙的關(guān)注,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嗎?關(guān)系的確很密切。
心理治療的總體任務就是解決交流失敗的問題。
情感失調(diào)的人,“神經(jīng)癥患者”之所以會陷于困境,首先是因為他自己的內(nèi)部交流被摧毀了,受此影響,他與別人的交流也就遭到了破壞。
心理治療的任務就是要借助與治療師的特殊關(guān)系,幫助這個人在其自我內(nèi)部實現(xiàn)良好的溝通。這一目標一旦實現(xiàn),那么,他就能更加自由更加有效地與他人進行交流。因此我們可以說,心理治療就是在個人內(nèi)部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良好交流。
反之亦然,良好的溝通、自由的交流,不論是在個人內(nèi)部還是在人與人之間,總是具有良好的治療作用。
從咨詢和心理治療中的溝通體驗這一背景出發(fā),今晚我想談兩點。
我想根據(jù)自己的認識談談阻塞或妨礙交流的主要因素,然后根據(jù)我們的經(jīng)驗介紹一下改善或促進交流的一個重要的方法。
我想申明的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的主要障礙,在于我們有著非常強烈的對他人或其他團體的說法進行評判、評價、贊成或反對的自然傾向。這是我思考這些問題的一個基本假設(shè)。
非常簡單的例子:你今晚離開這個會場的時候,你很可能會聽到有人說;“我不喜歡那個人的演講。”現(xiàn)在你對此會做何反應呢?你的回答幾乎不外乎是表達贊成或者反對。你或者說:“我也不喜歡,我覺得太糟糕了。”要不就是:“哦,我覺得它非常好。”
換句話說,你的主要反應就是去評價那人剛才對你說過的話,并且是根據(jù)你的觀點、你自己的參照框架評價它。再舉一個國際交往的例子。蘇聯(lián)非常強硬地說:“美國與日本簽訂的條約是一個戰(zhàn)爭陰謀。”而我們則會站起來,異口同聲地說:“一派胡言!”
這個例子引出了與我的基本假設(shè)有關(guān)的另一個因素。盡管在幾乎所有的語言交流中普遍存在著做出評價的傾向,然而這種傾向在那些情緒和情感卷入的情境中會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所以,情感越強烈,那么在交流中就越有可能沒有共同語言,有的只是兩種觀點、兩種情感、兩種判斷在心理空間中的錯位。
我確信你們對此也深有體會。
在聽過一個熱烈的討論后,如果你自己的感情沒有卷入其中,你往往在離開時想:“哦,實際上他們談的不是同一個東西。”確實是這樣。每個人都在根據(jù)自己的參照框架做出判斷,做出評價。從任何真正的意義上看,這的確稱不上是交流。根據(jù)自己的觀點對任何富有感情富有意義的陳述做出評價,這種反應傾向是——我要再重復一次——人際交流的主要障礙。
那么,是否存在解決這個問題、避開這個障礙的方法呢?我覺得我們朝向這個目標的努力正在取得令人振奮的進步,我想對此做一簡要介紹。
當我們能夠做到聆聽式的理解時,真正的交流就出現(xiàn)了,評價的傾向也就避免了。
此話怎講?這意味著要從他人的角度去理解他所表達的觀點和態(tài)度,去體會他的感受,去發(fā)現(xiàn)他的言論所依據(jù)的他自己的參照框架。
說得如此簡要,聽起來有點幼稚可笑,但實際上不這樣簡單。它是我們在心理治療領(lǐng)域中發(fā)現(xiàn)的一種特別有效的方法;對于改變一個人的基本人格結(jié)構(gòu)、改善他與別人的關(guān)系與交流來說,它也是我們所知道的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我能聆聽對方所講的任何內(nèi)容,能理解事情在他看來是什么樣子的,能明白它對于他有什么個人意義,能夠體驗他包含于其中的情感,那么,我將會把他改變自己的強大動力釋放出來。
如果我能真正理解他對他父親的討厭、對大學的厭煩——如果我能體驗到他對精神錯亂的擔心、對原子彈或蘇聯(lián)的恐懼——那么,這對于改變他的那些憎恨和恐懼,對于他與那些他感到憎恨和恐懼的人和情境之間建立現(xiàn)實而和諧的關(guān)系,都將是極大的幫助。
我們從我們的研究中得知,這種共情理解——是理解一個人而不是僅僅去了解……,是一種能引起人格發(fā)生重要變化的極為有效的方法。
你們有些人可能會感覺自己在聆聽別人方面做得很好,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結(jié)果。
其實你的聆聽極有可能不是我所描述的那種類型。
幸好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個小試驗,你們可以此檢驗一下你們的理解到底怎么樣。等下次你與你妻子、你的一個或者一群朋友發(fā)生爭論時,一定要暫停討論,去做下面這個試驗。
不過要建立這樣一個試驗規(guī)則:“每個人只有在準確她令其滿意地復述前一說話者的觀點之后,才能坦率地說出他自己的感受。”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僅僅意味著在你表明你自己的看法之前,你非常有必要去真正獲得另外一個說話者的參照框架——對他的想法和感受理解得非常充分,以至于你都能替他對此做一總結(jié)。這聽起來好像很簡單,是嗎?然而,如果你去試一試,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你曾經(jīng)做過的最難的事情之一了。
不管怎樣,一旦你能夠看到別人的觀點,你自己的評價將不得不發(fā)生明顯的改變。你還會發(fā)現(xiàn),討論擺脫了情感的干擾,觀點分歧減少了,而那些剩下的分歧也是合乎情理和可以理解的。
如果這種方法得到廣泛的應用,你們能想象出來這會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真正的溝通建立起來了。那它為什么沒有得到更廣泛的嘗試和應用昵?阻礙它得到應用的困難之處。
一是勇氣,二是我們自己的感情越強烈。我們的研究表明,破除交流中最大的障礙——評判是可能的。當彼此間的交流是指向解決問題而非攻擊他人,它能導致這樣一種情境的形成:我能看清自己對問題的看法,也明白了你對問題的看法;你能明白自己對問題的看法,也能明白我對問題的看法。由此,問題就得到了比較準確和比較現(xiàn)實的界定,這樣差不多就一定會經(jīng)受住理智的考驗,或者即使部分問題得不到解決,它也會被如實面坦然地接納下來。
這大概就是用以解決小團體中交流障礙的實驗室式的解決方案。我們能接受這個小型的方案嗎?能進一步研究它、改進它、發(fā)展這個方案嗎?能把它應用于解決威脅著我們現(xiàn)代世界生存的那些不幸的、幾乎致命的交流失敗的問題嗎?在我看來,這是我們應該努力去探索的一種可能性,一種真正的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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