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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死亡降臨：一間病房，兩種選擇

2017-03-25 來源：神經(jīng)醫(yī)學社區(qū)  標簽： 掌上醫(yī)生 喝茶減肥 一天瘦一斤 安全減肥 cps聯(lián)盟 美容護膚
摘要：很多時候，我們把老、弱、死都醫(yī)學化了，認為它們只是又一個需要克服的臨床問題。然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醫(yī)學也是有局限性的。

　　戀生惡死，人之常情，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無論你是國王，還是乞丐，地位與金錢都無法改變個體生命必死的事實。但面對人生的最后一道考題，無論多么糾結(jié)，終究需要邁過那一道門檻，去遠方遨游。

　　人近黃昏時，所需的不僅僅是醫(yī)藥，還有生活——有意義的生活，盡可能豐富和充滿愛的生活，病人和家屬都要勇敢接受。請記住，在大限到來之前，才有機會說出或聽到“再見”“別難過”或者“我愛你”……

　　我是一名來自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醫(yī)生，我想先講講兩位病人的故事。

　　兩位老太太來自同一間病房、相鄰病床，為了尊重隱私，姑且叫她們19床、20床。她們年齡相仿，一位78歲，一位81歲；病情相同，患晚期肺癌3年，一位發(fā)生腦、縱隔及淋巴結(jié)轉(zhuǎn)移，一位則是肝轉(zhuǎn)移；治療都盡了力，不再適合手術(shù)、放化療，就連分子靶向治療也找不到合適的藥物。

　　19床是一位大學教授，因腦水腫入院。治療后，腦水腫消退，我告訴她女兒莉（化名）可以出院。莉很吃驚：“癌癥呢？不治了？”我委婉地表達了再做癌癥治療已無任何意義、病人進入生命的倒計時、愛她就回家陪伴她等幾層意思，但莉的態(tài)度很堅決：“病治不好，絕不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莉的偏執(zhí)。后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莉今年52歲，定居澳大利亞。3年前，因為母親患癌，她辭了工作回國。她帶著母親到處看病，自己也滿世界跑，曾跑到國際腫瘤會議會場，堵截一位美國專家。她看了許多醫(yī)學書籍，一旦有什么新技術(shù)、新藥物，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但專家的答復(fù)全是否定。莉并不氣餒，她聽說有一種“海參療法”，可以抑制腫瘤生長，便從美國買回上好的海參。每晚，她在家燉好，次日清晨用保溫桶拎進病房，讓母親喝光。那段時間，這對母女總在病房吵架。一次，19床偷偷向我求援：“莉天天逼我吃海參，不吃完就不許我吃早餐，還說是為我好，可我吃完渾身發(fā)熱！”在我和一位中醫(yī)的勸說下，莉只答應(yīng)減少頻次，隔一天吃一次。

　　一個月多后，19床發(fā)生多器官衰竭、呼吸困難，被轉(zhuǎn)入呼吸內(nèi)科病房。當時，她明確表示，不希望用呼吸機，不想受罪，更不愿渾身插著管子閉眼。但莉不同意，也不理解。很快，19床不再說什么，因為不能再說話——她的喉嚨插了氣管，面部罩著呼吸機，鼻飼管、導(dǎo)尿管等爬滿全身。

　　端午節(jié)的中午，昏迷數(shù)日的19床來不及留下一句話，走完人生路?？墒?，莉不允許拔管，堅稱母親沒死，胸口還有起伏。醫(yī)生解釋，那是呼吸機未撤的緣故。我被莉叫到呼吸科，她讓我一遍遍地聽聽診器。我說：“我用醫(yī)生的名義發(fā)誓，心跳停止。”她不信：“你用母親的名義、女兒的名義發(fā)誓！”最后，我照做了，她才同意拔管。此時，19床已死亡兩三個小時，嘴巴僵硬地張著，熱敷后才能閉合。

　　看著殯儀車帶走母親的遺體，莉抱著我痛哭：“金醫(yī)生，我錯了！我后悔沒有帶媽媽回家！”

　　相比之下，20床的故事就簡單得多。她是一名省直機關(guān)退休人員，因血性胸腔積液入院。我為她實施了穿刺引流，抽取積液，然后打了些防粘連藥物，就建議她回家。她和兩個女兒欣然接受。

　　出院后，她住到小女兒家里，每天還和大女兒通一通電話。除了呼吸有些困難，她的狀況還不錯，食欲正常，有時候早上出去曬太陽，晚上在小女兒的陪伴下散散步。偶爾睡不著覺，就吃一顆安定片。

　　這樣的生活，她很知足。

　　關(guān)鍵是，她的人生還在繼續(xù)……

　　理性接納醫(yī)學的局限性

　　作為醫(yī)生，生老病死，司空見慣，但發(fā)生在19床和20床身上的事，令人唏噓。

　　很多時候，我們把老、弱、死都醫(yī)學化了，認為它們只是又一個需要克服的臨床問題。然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醫(yī)學也是有局限性的。

　　無論怎樣小心翼翼地措詞，仍有很多人覺得這個話題太殘酷，如莉一樣，會聯(lián)想到這個社會準備舍棄病人。對于患有不治之癥的病人來說，在監(jiān)護室里度過生命的最后一程，完全是一種錯誤。雖然技術(shù)可以幫助病人在失去意識和連貫性后維持他們的器官，但過度的干預(yù)反而增加了對患者和親屬的傷害，讓患者與臨終關(guān)懷擦肩而過。

　　當然，有病人的原因，也有醫(yī)生的原因，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恰恰是因為我們的文化拒絕接受生命周期的限定性，我們的末期病人才會成為無效治療和精神照顧缺失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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