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家人去爬山。
兒子頭天睡的晚,早起,因為爬山,叫一遍就一轱轆爬起來了。穿衣吃飯的速度,比平日上學(xué)時快了一倍。
我忍了忍,終于沒有說出,你上學(xué)時若這么快就好了,這樣的話。
早飯后,他收拾好自己的挎包,說,爸爸媽媽,我去樓下等你們。無論多久,都沒關(guān)系。你們別急。
他關(guān)上門,傳來踏踏踏下樓的聲音。
孩爸看了我一眼,說,你看,平時我們一直催孩子。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他其實很希望我們能耐心的等他。
想想也是,我們總會說,快點起床,給你十分鐘??禳c吃飯,我在樓下等你五分鐘。
記起一個段子,一個小男孩在跑道上揮汗如雨。媽媽說,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問,媽媽,跑這么快去哪呢?
是啊,起床快一點,吃飯快一點,寫作業(yè)快一點。開車快一點,做事快一點,爬山快一點。
既然生命的盡頭,不是未知。既然人生的歸宿,如出一轍。那么,我們什么事都快快的,到底為了去哪里?
龍應(yīng)臺的《目送》里,有這樣一段話:
我們拼命地學(xué)習(xí)如何成功沖刺一百米,但是沒有人教我們,你跌倒時,怎么跌得有尊嚴(yán);你的膝蓋破得血肉模糊時,怎么清洗傷口、怎么包扎;你痛得無法忍受時,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別人;你一頭栽下時,怎么治療內(nèi)心淌血的創(chuàng)痛,怎么獲得心靈深層的平靜;心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時,怎么收拾?
無論是修復(fù)身體的創(chuàng)傷,還是心靈的裂痕,都需要過程。這個過程一旦被濃縮,很可能會積膿成瘡,經(jīng)久不愈。
可是,親愛的,你還是要快一點。社會規(guī)則告訴我們,落后意味著挨打。
可是,親愛的,還是想要你慢一點。當(dāng)你在滑梯上飛馳而下,愿光陰靜止,歲月停留
三歲的柯麗拿了一件待洗的臟睡衣,身上的浴袍腰帶已經(jīng)散了,長長的拖在地上。
她請媽媽幫她把睡衣穿上。媽媽說,快放下,還沒洗呢。
柯麗說,看不到哪里臟了啊。說著,把衣服塞到了媽媽的手里,伸出了胳膊,等媽媽給穿上。
媽媽生氣了,柯麗,這衣服太臟了!隔夜的衣服,有很大的汗味。再說,哪有白天穿著睡衣在屋里走來走去的?
幫我穿上!哪有什么味道?柯麗不相信,堅持著。
媽媽的犟脾氣終于被激發(fā)了,我說不行就不行!
突然,柯麗全身發(fā)抖,就像有一股巨大的電流通過她的全身一樣,她拼命地打自己的頭。
作為媽媽,這樣的畫面我們并不陌生。不一定是浴袍,可能是夏天的圍巾,冬天的裙子,晴天的雨傘,雨天的球鞋。
我們希望孩子能按我們的要求,快快長大,做“正確”的事。
柯麗出生那天,朋友無比贊嘆,說她的手是天生的鋼琴家的手指。
“總有一天,她的音樂會讓全世界都感動的落淚。”
“或是寫出跟《飄》齊名的名著,超過我這個母親。”媽媽說。
可是,一場意外,柯麗永遠地離開了媽媽,離開了家。
不知天堂有沒有鋼琴與《飄》。
那個不譜世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孩子,曾讓媽媽“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的孩子,就這樣,永遠地走了。
甚至《來不及說再見》。她,走的好快。
當(dāng)你與幾億兄弟競跑,終于甩他們于另一世界,擠身于這一世界。你或許并沒有想過,跑那么快干嘛呢?
或許你也并沒有想過,會跑到怎樣的終點,會遇到怎樣的爸媽。但是,措不及防地,你還是來了。
你滿心歡喜,從未嫌棄。盡管這個家沒有別人的家豪華,自己的爸爸媽媽沒有別人的爸爸媽媽能量大。
但是,你想要的,不過是,爸爸媽媽全身心的溫暖與愛。
你能做的,不過是,給爸爸媽媽一個付出愛,學(xué)會愛的過程與機會。
溫尼科特說,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天然的心理治療師。
很遺憾,很多父母都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可能由于自身家庭的影響,父母的思維過于僵化與固著。
可能由于從小過于缺愛,父母的思想過于簡單與貧瘠。
可能由于成長中過于不順,父母的心理有太多的委屈與怨恨。
可能由于生存壓力,父母的時間與精力都耗在了謀生的狀態(tài)中。
孩子與父母之間,不是一道選擇題。若能選擇,我相信,每個孩子都愿意選擇性情溫和,有愛的能力,占有更多社會資源的父母。若能選擇,我相信,每對父母都愿意選擇乖巧伶俐,顏值與雙商都高,又懂得感恩的孩子。
但這不是選擇題。孩子遺傳了父母基因,又變異了部分基因。傳承了父母性格,又改變了部分性格。
或許說是緣份更合適。
因為緣份,讓我們成為母女、母子、父女或父子。相遇一場,沒有完美父母,也沒有完美小孩。
只愿這一段,陪你走過的路,多些歡樂,少些悲傷。多些體諒,少些挑剔。多些理解,少些苛責(zé)。多些鼓勵,少些打擊。多些欣賞,少些抱怨。
你是會出錯的娃,我是缺點多多的媽。愿我們互不嫌棄,心生歡喜?;ハ鄮椭?,共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