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天了,音樂低聲了,我的心開始想你了……”沫沫窩在沙發(fā)里,循環(huán)播放這首老歌。屋里沒有開燈,只有電視的亮光,電視機(jī)靜音,只有畫面,畫面里是什么也不重要。
沫沫只希望能看到有人在動,哪怕是電視機(jī)里的人,這樣她能感覺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門鈴響了,沫沫這才愿意挪動一下身子,擦掉了糊滿臉的淚水,起身、開門。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平靜了,走廊的暖燈,春夜的微風(fēng),快遞小哥滄桑憨厚的臉,她感受到生活依然美好,她開始認(rèn)真吃飯了。
在過去六個月的時間里,沫沫的味覺、嗅覺、聽覺、視覺,所有的知覺都消失了,連苦味都說不上,嘴里是一種干澀。偶爾也出現(xiàn)幻聽,電話鈴響,是他打過來的吧?抓起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條又一條的租房信息。
她還是不明白好好的,為什么他就要說分手。一個人突然在你生命里出現(xiàn)過,曾經(jīng)跟自己那么親近,然后又消失了……你可能再也聯(lián)系不到他,再也見不到他了。其實分手的痛比不上這種不知下落的恐慌,因為這個人曾是生活里的焦點,一旦失焦,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沫沫只知道他要去西藏,他說他欠西藏一段旅程,興許是兩三年,興許是去一輩子。沫沫說她跟他去,他不同意。他不覺得攜手走天涯是件浪漫的事。他注定孤獨。他不給人承諾,也不要求別人的承諾。但是他會愛,他跟沫沫在一起的一年半時間里,從來沒有對她不起,他話不多,但很會照顧人,一種天生的細(xì)心。
這也是沫沫被擊垮的原因。“如果沒有你,我還是我自己,可是你來過,又走了……”沫沫想,如果他不曾撥動我心跳,也就不會有心傷。
自從他走后,沫沫常整晚整晚失眠,她害怕閉上眼睛。好像一閉眼就會跟這個世界告別,就再也看不到人來人往。過去她也沒有多么合群、多么喜歡看人,可是現(xiàn)在她希望使勁睜著眼,證明自己還在,看著這個世界依然旋轉(zhuǎn)。
她也沒有多恨他,只是接受不了不在一起的事實。她把他已然當(dāng)成了一種習(xí)慣。她以前讀文章,看到有人說“公共財”這個詞,有的男人是“公共財”,也就是說他不會專屬于哪個女人。他們太獨特。這跟花不花心沒有關(guān)系,只是他們不會為誰而停留。
“花開可要欣賞,然后就去遠(yuǎn)行。唯有不等花謝,才能記得花紅。”他們是這樣的人。別人的愛情像海深,他們的愛情淺。深,就是波濤。淺,就是平靜。平靜是高手。
沫沫一早就知道撲進(jìn)去,是萬丈深淵,可還是忍不住跳進(jìn)當(dāng)下的歡愉。越是高潮的時候她越有些悲憂,好景不常在,她隨時都在預(yù)見他的離開??僧?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她并不像想象中的灑脫、堅強(qiáng)。她的各種積極的、消極的暗示并沒有讓她躲過這一劫。
人生如果沒有劫,也夠虛度的。沫沫開始不去刻意控制自己不想他,她覺得該想就想吧,想累了,想完了,就睡吧。她忽然明白一個道理:當(dāng)你需要刻意控制不去想一個人的時候,你根本不受控制了。
沫沫不去控制自己意識的時候,她放松了,也釋懷了。她想到,人原本就是一個人,在某個時刻某個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走進(jìn)你的生活,你可能會喜歡,你不想把他放走。但從兩個人回到一個人,不過是回到了原點,如果你并不執(zhí)著于占有什么,也就無所謂失去。
仰首是春,俯首是秋,當(dāng)遇見已成回憶,也總比沒有回憶好。“回憶是一種能源,沒有它們,冬天會很冷。”而人應(yīng)該快快樂樂回憶,即便分離是傷,從傷中走過,也看過了生滅。彩云易散,至少,彩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