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位3歲男孩的父親,可自從孩子降世后,心頭一直纏繞著一個疑惑,那就是我并無法像妻子那樣產(chǎn)生出“自然而然”、“情不自禁”的愛。盡管我覺得兒子可愛、聰明,可那臉上的微笑,更多來源于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和對自己創(chuàng)造結晶的驕傲。
捫心自問,對兒子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種責任或義務驅動,而非來自人們口中的“愛”。盡管我含早就意識到父母對子女的愛,必然不是理所當然的,它會源于社會進化的基因作用,也會來自日積月累的相互依賴,但卻很少認真想過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物種,至少沒有像魯銘?肇嘉那樣認真推敲過。
作者魯銘?肇嘉曾任國際分析心理學會主席,擅長以心理分析師的專業(yè)能力解讀社會文化。在《父性》一書中,作者就“父性”這個話題,對于歷史、神話、文學和心理學等大量資料進行了象征性和超個人性的思考。
表面上看,這本書并不適合大眾口味,而偏向于適合社會學研究、心理學研究以及像我這樣對父性有疑惑的人群。但實際上,全書試圖回答一個人們可能會覺得理所當然的問題——“難道有了孩子不就變成了‘父親’,表現(xiàn)出‘父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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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對全書的粗淺理解,大致可以這樣理解父性的變遷史:在動物向人類進化的過程中,母子構建了一個文化的胚胎,將男性邊緣化。為了避免男性被排除在外,出現(xiàn)了一夫一妻制家庭以及持續(xù)的父性承諾。漸漸地,文明與父權制成了同義詞,父親以自我強加的文化產(chǎn)物的形式出現(xiàn)在倫理社會中。
然而,父親內(nèi)心的不安全感與孩子對其矛盾的期待產(chǎn)生了“父性的悖論”并始終存在。20世紀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加速了父性的衰退。原生階段的強調(diào)與啟蒙階段男性的缺位,讓父親的文化意義逐漸淡出人們視野。最后,父親淪為養(yǎng)家糊口或提高物質生活水平的供給者。
全書最集中討論的話題便是“父性的悖論”——在家庭內(nèi)部,父親須遵循道德正直的良善準則;在社會上,父親須按照適者生存的勝利法則。這就猶如埃涅阿斯逃離特洛伊時所面臨的兩難抉擇一樣:是為個人榮譽而戰(zhàn)并冒著死亡的風險,還是將思路轉到未來與自己的民眾和家人繼續(xù)生活?
孩子既希望父親能夠關懷和愛護他們,又期待父親是強大的勝利者。前者是與孩子的互動,后者則是與社會的互動,然而這兩個領域的要求法則——愛和力量,很不相同。從當今社會來看,明顯后者成為了男人們追尋的路線,畢竟勝利功能直接決定了男人的價值感所在。“父親給孩子最好的愛,就是他忙碌的背影”,這句話的謬誤所在,不僅僅是非理性的個人選擇,更體現(xiàn)了社會無意識的傾向。
(3)
全書層層遞進、邏輯嚴密,至篇末揭開了當今父性淪陷的問題所在:父親想讓兒子們過舒適的生活,卻忘記了教會他們?nèi)绾纬蔀槟腥恕?/p>
精神傳統(tǒng)的延續(xù)、價值觀的傳授,才是父親為自己在文化榜樣中所設定的使命,而不僅僅是養(yǎng)家糊口。
至此為止,作者討論的“父親”,已不再只是具體的現(xiàn)實父親,而是關于父親的意象或意義。
《父性》一書讓我更加清晰認識到,兒子與我本身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我不像母親帶有與生俱來撫養(yǎng)孩子的基因和臍帶般的心理聯(lián)結,而是作為家庭的守護者、物質供養(yǎng)者,被定義而加諸了各項父親的職責使命。因此,我被責任感驅使的愛,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許多父親朋友都和我夸耀,孩子與他們更親近,可我看到的確實,因為父親經(jīng)常應酬出差,孩子難得見上一面,自然更加親熱。所以,作者也敲響了時代警鐘——“今天的父親被譴責,不是因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為他沒有做什么。”
在此,我強烈建議每一位父親都至少應閱讀第21至23章,讓我們了解孩子對父親的期待,聆聽心理分析師給予的時代啟示——父親不僅具有供養(yǎng)、護佑、規(guī)訓的功能,更要能夠傳遞給孩子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這份使命,也呼應了我當下正在追尋的天道之路上。我在生孩子之前,常常擔心的一個問題是“我連自己的人生都不知道怎樣過是對的,怎么教我的孩子呢?”如今兒子已降世三載余,我仍然沒法完整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一直在探索并且有了大量自己的體悟和經(jīng)歷,我相信,我過去嘗試邁的坎、現(xiàn)在正在爬的坡都會成為孩子的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