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讓我們想象一下:有一位獵人僅僅攜帶著一個簡陋的諸如彈弓之類的石制武器去捕殺動物作為食物。首先,他需要找到獵物;其次,他要足夠靠近獵物,因為他的武器射程很有限;然后,他需要在自己被殺之前殺死那個獵物。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有賴于一些知識來解決。
獵人只有熟知動物足跡才能辨別出是哪種動物、它朝什么方向行進,并通過腳印的新舊程度來判斷它可能走了多遠。他或許還可以慢慢地搜集更多的痕跡來推測出這種動物的年紀、性別、大小及身體狀況。接下來,當靠近獵物時,他需要運用動物行為的相關(guān)知識來預測它的下一步行動——比如,若是它噴鼻息或者分泌唾液,那就說明它將要發(fā)起攻擊或者將要逃走,如果是這樣,它的行動速度大概會有多快。獵人不太可能會單獨行動,大概會是一個團隊進行協(xié)作,但這就使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他現(xiàn)在需要知道團隊里的每個成員的分工是什么,他們各自的強項和弱點是什么,哪些人可以信任,而哪些人不可以。
對人類及其祖先來說,知道的越多對生存越有利,尤其是因為他們在生理上不及一些競爭對手強壯。人類在進化的某個階段發(fā)展出了強大的記憶儲存能力,這就意味著他們能夠有意識地對知識投入精力。他們可以收集并存儲信息以備后用,而不是簡單的在有需求的時候——例如饑餓時——才被迫找尋需要的信息。被存儲起來的知識也許在人的一生里會被多次運用,也有可能一次都用不上。
美國密歇根大學進化論心理學家史蒂芬·卡普蘭(StephenKaplan)將早期的人類描述為“活動范圍廣闊但仍有固定居所的動物”。他們掌握的環(huán)境信息越多,生存下去并傳遞基因的可能性就越大。要收集那些知識就需要走出去,去未知世界探險,去找尋新的水源和可食用的植物。這意味著他們會有生命危險,他們可能會成為其他肉食動物的盤中餐,也可能會迷路再也回不了家。那些既能收集信息又能自我保護得很好的個體,其生存概率是最大的。
可能是為了鼓勵人類去冒險尋求新信息,人類進化的過程中充滿了好奇與愉悅。我們大部分人都明白哥白尼所描述的他在學習中找到“難以置信的精神上的愉悅”是指什么。
神經(jīng)學家已經(jīng)在我們的大腦中找到了產(chǎn)生這種愉悅感的某類化學物質(zhì)。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的科學家們做了一個實驗:向一些大學生提40個冷門的問題,并同時對他們的大腦進行掃描??茖W家們要求被試讀完每個問題后在心里默默猜測問題的答案,并表明是否好奇正確答案是什么。若是好奇的話,問題會被再次呈現(xiàn),并附有答案。掃描顯示,那些激起他們好奇心的問題刺激了他們大腦中與學習和愛情相關(guān)的尾狀核。尾狀核里密布著傳遞多巴胺的神經(jīng)元。多巴胺是一種化學物質(zhì),在我們進行性行為或者進食的時候會布滿我們的大腦??梢姡竽X進化出了這種將求知欲和我們最本能的愉悅等同起來的引導程序。
尾狀核也影響著我們在視覺上對于美的反應。我們對于美學的偏好和對于知識的渴望之間可能存在一種很深入的聯(lián)系。大量的研究表明,給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看景觀照片的時候,他們都更偏好展現(xiàn)大自然的畫面,特別是與水相關(guān)的,比如河流、海洋和瀑布。這說明我們會無意識地評估,如果我們偶然進入眼前畫面所呈現(xiàn)出的這種環(huán)境里該如何應對。
真正有趣的是,研究顯示人們偏好最一致的場景都帶有神秘色彩,這些場景中會有一些在畫面上看不見的東西,比如一條通向遠方的彎彎曲曲的小路,或隱藏在厚厚落葉中的一條可通行的窄道。當看到一些我們知道對自己有好處的東西時,我們會感到愉悅。而那些我們知道其存在但是尚不了解的信息,同樣也能給我們帶來愉悅。